这个问题提的好,让我想起中国历史上的3大经典故事。但这个问题也是个误区,容易让读者对丁元英的解读跑偏。读了7-8遍《天道》的原著后,我尝试从3个方面来解答以上问题:
第一个,丁元英与刘冰的关系,不是《三国演义》里周瑜与蒋干的关系:彼此各为其主,自然要无底线地斗智斗勇,坑你没商量。不是这样的。
第二个,以丁元英对人的包容,远远没有到要除掉谁的程度,最多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三个,刘冰最后是自己把自己除掉了,他走上绝路,跟丁元英确实有关系,但主要还是自己的问题。
下面我们一个个来解答,也是对《天道》的一种解读:
芮小丹牺牲了,丁元英呆在古城确实失去了意义,留下只有伤感。
但既然在古城留下了一摊子事,自然要有个收尾。丁元英没有对任何人举行告别仪式,唯独对刘冰表示了高度的关注。
创业三人组里属刘冰跟丁元英认识最早,关系也最微妙:
从当年在丁元英过不下去时,低价收购其唱片的买家身份,很快就跑上门要求丁元英同意其加入公司,一起参与王庙村项目合作,这个关系不可谓不微妙。
有意思的是,叶晓明和冯世杰都认为刘冰做生意都嫌黑了点,两大当事人丁元英和刘冰却都没当回事儿:
一个不假思索就同意了其参与进来;
一个直接上门去厚颜开口请求。
正如肖亚文指出的,丁元英对世俗文化居高临下的包容,让他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他;
所以,丁元英与刘冰的关系,绝对不是周瑜和蒋干的关系:从熟人到敌对。
丁元英没必要要针对刘冰。
从身份上讲,丁是古城一个闲人,与世无争。过了资金冻结期随时就要跑路的。所以刚开始,他连送上门来的绝世大美女都无动于衷。后来,如果不是冲着给芮小丹一个礼物,他才不会搅进王庙村这趟浑水里;
从财富上讲,丁早已通过私募基金实现了财富自由:你想1990年的500万马克,折合到今天是多少钱?至少几个亿吧。这样级别的人,怎么会对准刘冰这样的小人物开火,甚至布局算计?对林雨峰还差不多。
从利益上看,从公司到王庙村,完全没有丁元英的个人利益瓜葛,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你们请我说话,我就说;你们不请我,我就闭嘴——我图什么?就图个臭显能能呗。
丁元英对刘冰,顶多有一丝悲悯:
毕竟三兄弟刚趴井沿看了一下外面的天空,又掉了下去。
其中,最在意这份虚荣和虚幻的,就是刘冰了。
刘冰,对格律诗对丁元英也完全构不成什么威胁。
举个例子,《天道》中最对不起的丁元英的人是谁?
郑健时。
他帮郑赚了一大笔钱。但在私募基金解散会议表决上,就是在德国发展的好友郑健时投了他一个不道德动机的关键票,导致丁元英的资金冻结,长达3年。也是他后来在古城一度陷入困境被迫卖唱片的直接原因之一。
后来,格律诗音箱要在欧洲找3大代理商,丁元英第一时间让去德国探亲的芮小丹顺道去找郑健时帮忙,可谓心无芥蒂。
随后,丁元英的500万马克资金被詹妮拿去冻结3年,等于是她白白用了3年。丁元英对此也毫不介意。
所以,一个刘冰,不过是收购了他300张唱片,占他收藏的20%左右,涉及现金1.7万元人民币,对他能有什么伤害?甚至还可以说是救了急。
但对于格律诗公司,游手好闲的刘冰确实是个不确定因素,对此丁元英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格律诗毕竟是自己一手创办的,就像父母对孩子一样,丁元英深谋远虑。所以,才在临走时做了一个档案袋的安排。也算是对人性的一种考验吧。
白纸,看似简单。其实有很多绝妙的寓意:
格律诗,就是从一张白纸起家的,你刘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你不乱来,公司也不会亏待你;当然,如果你乱来,就让你瞬间变回成一叠白纸;
刘冰,你自己也是一张白纸跟着公司打天下的,白纸上能写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造化,跟别人没关系:你想写黑就写黑,想写红就写红,你自己的路,一切取决于你自己。当然,我们都知道,白纸,就是无字天书,这个事件,最早运用在《西游记》里。具体哪里?对,就是西天取经的最后一关:
藏经阁,如来的两个弟子给了唐僧师徒的,全部都是无字天书。
因为悟空师兄弟也没有打开来看,就像当年的刘冰那么轻信了,取经事业差点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然,刘冰没有唐僧师徒那么坚强,还继续回西天索要真经:
他,是直接就奔了西天了。
为何这么说?
其实一开始丁元英就有过这个顾虑:
担心创业三兄弟因此患上精神绝症。
所以,丁元英也一直在做友情提示甚至是绝不温馨的提示,告诉大家,这里绝对没有什么救世主,只能靠自己:
【插入原文】:
叶晓明最后一个签字,签完字把记录交给丁元英,有意无意地笑着说:“丁哥一来,我们哥儿几个的前途就有救了。”
吴志明随即补上一句:“王庙村的前途也有救了。”
丁元英是惟一没有签字的人,他随手把记录交给欧阳雪,不易被人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有了这种想法,就已经没救了。”
叶晓明和吴志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甚至还以为这是丁元英爱听的一句话,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只能尴尬地望着丁元英。
丁元英站起来说:“散会前,咱们特别针对这个有救没救的事再絮叨两句。咱们翻开历史看看,你从哪一行哪一页能找到救世主救世的记录?没有,从来就没有,从来都是救人的被救了,被救的救了人。如果一定要讲救世主的话,那么符合和代表客观规律的文化就是救世主。这话在这儿讲有点转文了,具体到咱们当下这事,就是认准市场,吃别人吃不了的苦,受别人受不了的罪,做别人做不到的成本和质量。这个,就是你们的救世主。扶贫的本质在一个扶字,如果你根本就没打算自己站起来,老天爷来了都没用。好了,散会。”
格律诗公司预备股东扩大会议就此结束。
——正文第十九章
——在公司创立之初,丁元英这番话可谓苦口婆心,不仅仅是说给叶晓明听的,更是说给刘冰听的:至于他们能否听进去,能听明白多少?那就是自己的造化了,这个谁也帮不了你。
对于刘冰的成长背景,《天道》也不惜笔墨地进行了大篇幅的正面描述:
【插入原文】:
刘冰的家住在古城河东新村32栋楼四单元一楼,这是一个80年代初建的居民小区,几十栋六层式楼房从外表看上去都一模一样。刘冰家的房子是75平方米户型,和所有的一楼住户一样在自家前面围了院子,盖起了小平房,小平房足有30多平方米,从里面隔成两间。刘冰一家4口人,妹妹已经出嫁了,父母退休在家,家里的房子本来够住,而刘冰却执意住在平房里,他更追求一个封闭的、可以发烧音响的环境。
刘冰住在平房里,跟其他家庭不同的是,他的平房与父母的房子完全隔离,惟一连通的一扇门也被他用砖墙封堵了,这使得他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要多绕道十几米才能到家。他的两间房子一间用来做音响室,一间是卧室。音响室的设计虽然用的都是廉价的普通材料,但是做得很专业,对声音的共振、反射、扩散、隔音都做了处理,一看就是典型的发烧友。卧室里的布置也颇有音乐氛围,墙上挂有指挥大师和著名歌手的海报,电脑旁边放着音响和唱片方面的杂志,电脑上方挂着一张黑色胶木老唱片。
昨天晚上刘冰和叶晓明、冯世杰在南华街夜市喝酒聊天,深夜两点多才回家睡觉,凌晨四点就被一阵闹钟的铃声惊醒了,这是隔壁邻居赵阿姨每天早上扫马路的工作时间,接着是往三轮车上装工具的声音,然后院子的门开了又关,随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刘冰平常对这个声音已经习惯了,惊醒之后很快就能继续入睡,成了固定程序。但是今天他睡不着了,在黑暗中翻了个身,伸手在床头柜上摸到了香烟点燃,一边抽烟一边想自己的心事,烟头上那一点红光在黑暗中时亮时暗地闪烁着。
他生活在这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父母有固定的退休金和医疗保险,他自己一直做点不固定的营生,没什么家庭负担,拮据的时候还时常能得到点父母的贴补。对他自己而言,生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这些年他做过不少事情,在酒店当过服务生,开过出租车,与人合伙卖过服装,现在经营一个小唱片店,都是挣几个小钱,而他的梦想是挣大钱,是过上流社会的生活。但是,那只是一个与很多人都一样的梦想,遥不可及。现实的情况是,他的唱片店生意越来越惨淡,盗版的不敢卖,正版的不挣钱,眼看就支撑不下去了。
自己能干什么呢?这对他来说一直是个问题。
刘冰清楚地记得他与丁元英第一次接触的情景。那是半年前的一个晚上,一个陌生的男人提着一兜子唱片走进了他的小店,陌生人向他说明了变卖唱片的来意,接着他一张一张看了唱片,居然张张都是可圈可点的原装进口唱片,与新唱片几乎没有差别,惟一的差别就是唱片上的印章。他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把价格压到了50元一张,当场就成交了。从那以后陌生人就不定期地给他上门送货,每次都是现金交易,双方各得其所倒也默契。
他知道叶晓明和冯世杰围绕着这个人下了一些功夫,但是他怎么也不明白,一个落破到变卖唱片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忽然变成了高人?他不敢全信却又不能不信,因为有芮小丹、叶晓明、冯世杰这样的人在用行动证明。如果真是高人,那么搭上他们这条船就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了,而关键的问题在于怎么才能搭上这条船?
他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思考,无论如何丁元英是有困难才不得已而变卖唱片,无论如何他在这种交易中帮助丁元英解决了实际困难,这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交情。现在他有困难,请丁元英帮个忙也在情理之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
他想啊想啊,想得头昏脑涨,一直想到早晨七点钟起床。
——正文第十七章
原著对一个龙套小配角如此详细的交代,这可是重要配角叶晓明,甚至冯世杰都没有享受的超级待遇:
其实,也是这段看似平淡的文字,暗伏了刘冰最终的命运指向:
果不其然。后来呢?刘冰开着公司的宝马车到处拉风,每个月手机费和交通费报销极高,派头比总经理还大,叶冯两兄弟还敢怒不敢言……
冯世杰和叶晓明为了王庙村扶贫,也是劳心劳力,但你见过刘冰干过什么实事么?
没有。从来都没有。
唯一接近的,可能就是北京音响大会了,他帮公司找了两个人来帮忙,这样欧阳雪饭点和王庙村可以少出俩人——就这两人,其实也是刘冰拉来给自己长面子用的……
偏偏是这样的刘冰,把格律诗公司当做救世主:
就是三兄弟已经合谋好了背着丁元英放弃公司股份了,刘冰却第一时间抱上了公司的大腿,厚颜无耻地要求以打工的身份加入公司,让叶冯二人当场就震惊了,这也是没有谁了。
所以,平时如此作死的刘冰,最终走上绝路一点也不奇怪:
除了格律诗,他已经找不到依靠了;
而偏偏是他自己断了自己最后一条路。
这个世间上,能杀死自己的,永远是你自己,特别是你的执念。
正如《天龙八部》里,逍遥派两大奇葩师姐妹斗了半个世纪,本来最终可以李秋水的胜利而告终的。偏偏,她索要虚竹怀里的那幅画,看了之后,才知道无崖子一生钟爱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小妹子。一气之下,当场暴毙了……
半世纪的惭愧缠斗都没有干死李秋水,最后一卷旧画,就多看了那么一眼,就直接送她上了西天。
什么是执念?这个就是执念。
杀人的执念。杀死自己的执念。
像梦一场
活着就要坚强
有多少话落在酒里惆怅
……
这个说话不准确吧!应该是给刘冰一个选择才对。刘冰的死错不在他人,一切都是他的选择。当能力满足不了欲念时,应反思自己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