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

一个神奇的地方

有的人从这里出来后

一无所有

还有的人从这里出来后

打开了新世界

1、影响企业家的企业家

2014 年 3 月，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建院 30 周年论坛，商界巨擘云集。

柳传志和王石两位教父级人物正在进行一场对话，台下的观众全神贯注，仿佛是一群小学生在聆听老师的教诲。

这一幕，像极了柳、王两位大佬探望褚时健时的样子——谦恭，甚至崇拜。

柳传志当时说，褚时健是企业界里下金蛋的母鸡。90 年代中期，褚时健掌舵的红塔山集团年利税已超过 200 亿元，而那时，联想的营业额都不到这个数字。

5 年后，也是在 3 月。褚时健在玉溪溘然长逝。

闻讯，柳传志大悲。连夜发长文悼念，" 让我非常钦佩的是，在他的人生遭遇重大挫折之后，他依然能够乐观、顽强地生活、工作和追求。"

同样大恸的还有王石，" 褚老于我，如榜样，如兄长，更如挚友。" 王石曾对人说，他人生最大的震憾是在哀劳山上，是穿着破圆领衫，戴着大墨镜和草帽，兴致勃勃地谈论 6 年后橙子挂果的褚时健，当时的褚已经 75 岁。

发文悼念的还有两个中国前首富。一位是马云，一位是王健林。马云说，" 我很钦佩他，在他身上能感受到企业家精神。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王健林说，" 先生的离世，是中国企业界的重大损失。"

能让这些商界巨子真心钦佩的人不多，而能如灯塔一般同时立在他们心里的标杆，可能只有褚时健。

2、1986 年，命运的伏笔

1986 年是一个埋下命运伏笔的年份。

这一年，已主政玉溪卷烟厂 7 年的褚时健兼任了玉溪烟草公司经理和玉溪地区烟草专卖局局长，一手控制了产、供、销三个环节。

褚时健和他的烟草事业从此走上狂奔之路。

1986 年的柳传志在交了两次学费之后，才从四通公司嘴里抢下第一份合同。

联想中关村小鱼虾的命运开始出现转机。

也是那一年，随兄在内蒙古讨生活的 17 岁的潮汕少年曾俊烈揣着 4000 块钱闯荡京城，在前门珠市口东大街盘下一间百平米的门面，字号 " 国美 "，先卖服装后卖家电。

曾俊烈何许人也？

他就是日后被业界称为 " 价格屠夫 " 的黄光裕，鼎盛时期曾三度夺得胡润百富榜内地首富。

1988 年，云南两发强震，中央在财政紧张的情况下仍连续 4 年投入赈灾资金，同时，时任总理李鹏满足云南的要求，放开烟草管制，三年内云烟名优规模达到 100 万箱。

时势造英雄。进入 1990 年代，滇地财政岁入，玉烟独占其半。

同样在 1988 年，柳传志的联想也迎来了一个变局式的人物：清华大学硕士孙宏斌。此人一度被视为柳传志的接班人，不过他们的蜜月期仅有一年多。

在双方矛盾激化后的一天，柳传志带秘书登门孙宏斌主管的企业部。落座时，孙宏斌对柳传志的秘书应旗大喝道：" 这不是你的位子 !" 柳传志转身对应旗说：" 你就坐这儿。"

双方矛盾无法调和，当夜，孙宏斌属下群情激奋，图谋自立。第二天柳传志则收到风，说孙宏斌要卷款而逃，柳传志报警。1990 年，孙宏斌就被以挪用公款罪名送进监狱服刑 5 年，瞬间从联想 " 少帅 " 成为了 " 阶下囚 "。那一年，他 27 岁。

彼时，如日中天的云南王褚时健肯定没有料到，5 年后，一封来自河南的匿名信竟会让自己遭遇比孙宏斌更大的牢狱之灾。

3、褚时健的悲歌，孙宏斌的觥筹

" 我对不起姑娘，她一直喊我退休了、退休了。映群自杀了，我对不起姑娘 ......"

褚时健永远记得 1995 年那个寒冷的冬天。专案组打来电话说，褚映群在河南洛阳监狱自杀，只留下有两行字的遗书。

那一年，褚映群 39 岁，她唯一的女儿十岁。女儿的死讯像钢针一般，狠狠扎在了 68 岁的褚时健心头。

就在褚映群自杀的 1995 年，红塔集团连续六年位列 " 中国 500 家最大工业企业 " 前十强，成了亚洲第一，世界第五的烟草帝国。

那是一个枭雄辈出的时代，仅仅 1 年后，柳传志的联想电脑也坐上了中国国内市场销售冠军的宝座。

柳传志在走向王座的途中也收到了爱恨交织的故人孙宏斌的善意。

1994 年 3 月 9 日，离出狱还有 18 天，孙宏斌托人请柳传志在一家川菜馆吃饭。席间，孙宏斌向柳传志道歉。他的诚恳打动了柳传志，当场表态：" 我从来不说谁是我朋友，但是你可以告诉别人，你是我朋友。" 出狱后，孙宏斌得到了柳传志的慷慨相助。

就这样，孙宏斌 " 狱火重生 "，一手创建了后来被王石称为 " 害群之马 " 的顺驰。

1998 年，在柳传志不断援手下度过难关的孙宏斌看准国家停止福利分房的政策，一举拿下 14 万平方米的名都项目，震动津门。

孙宏斌复活了。而此时，褚时健已经被控制，等待着他的灭顶之灾。

4、向死而生哀牢山，盛极而衰黄光裕

一入牢狱深似海，从此英雄是路人。

褚时健和孙宏斌人生曲线应该不会再有重合的方向，但，褚时健非常人，即便年过古稀。

2003 年，获得保外就医的褚时健写了一堆借条，投入 1850 万元，在哀牢山上种起了 2400 多亩橙子树，开启人生的第二段传奇。

同年，孙宏斌的人生也发生了两件大事：收到无罪改判书，重获清白身；挥师顺驰进入北京，开始全国扩张。

一年后，孙宏斌以 13 亿元资产位列胡润百富榜第 91 位，而排在榜首的，正是黄光裕。当时，国美电器以借壳方式在香港联交所成功上市。黄氏兄弟同时登上胡润百富榜，黄光裕资产突破百亿元，首度登顶内地首富。

2008 年，国美的销售额达到匪夷所思的 1200 亿。彼时，阿里的销售额才 30 亿，刘强东还在为京东突破 10 亿销售想长歌当哭一回。

原罪难逃，盛极必衰。年底，黄光裕便从首富的宝座跌落，因商业犯罪被拘。两年后，被判处有期徒刑 14 年。那一年，他 41 岁。

而此时褚时健的冰糖橙总产量超千吨，当年的借条也全部还清，新招牌 " 褚橙 " 借势勃兴的互联网风靡全国。

80 高龄的褚时健最后的人生高光起始于骨子里的胆大坚忍，成就于时代风口。而新千年接踵而来的创业风口召唤着新一代的草莽青年。

2006 年，在深圳一个城中村房里，湖南小伙王欣开始对一款新播放器的研发。5 年后，这个最初只有 5 人的创业团队开发的产品快播成为 " 宅男神器 "。

其时，中国网民不足 6 亿，半数为王欣的用户。

少年得志的王欣不会想到，自己日后的命运竟然会和 " 教父级 " 人物孙宏斌、" 教宗级 " 人物褚时健殊途同归。

5、橙子熟了，王欣栽了

" 人生总有起落，精神终可传承。"

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已经过去。历史的画卷更加波澜壮阔，风诡云谲。

2012 年金秋，" 褚橙 " 进京，5 分钟卖出了 800 箱，服务器一度宕机。褚时健也因此被业内评为 " 中国橙王 "。70 多岁创业，80 多岁成功，何其励志，" 褚橙 " 有了个新名字 " 励志橙 "。

同年，孙宏斌的融创也在中国房地产上市公司排行榜上进入 TOP10。

与褚时健和孙宏斌安心坐牢的心态不同，身陷囹圄的黄光裕仍幕后指引着庞大的商业帝国的运作。

2014 年，" 褚橙 " 的销售额超过一亿，纯利润为 7000 万。褚时健再一次成为了亿万富翁。

就在褚时健再次登顶时，另一个人却从巅峰跌落了。他就是王欣。2014 年 9 月下旬，在公安部的直接指挥下，王欣等 5 人被抓获。江湖传言，举报者正是孙宏斌日后以 150 亿接盘的乐视。一时间，乐视被群情激愤的网友围攻，战火甚至波及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乐事薯片。

2016 年 9 月，快播案宣判。王欣犯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被判有期徒刑 3 年 6 个月。这一年，他 36 岁。

6、没有尾声

两年后，王欣出狱。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创业出事入狱，让王欣领悟到了平安的可贵。2018 年平安夜，他在微博晒团队合照。今年 1 月 15 日，王欣发布对标微信的 "社交软件 " ——马桶 MT。当天，一同发布的还有罗永浩的聊天宝和张一鸣的多闪。

49 天后，91 岁高龄的褚时健在玉溪去世，一代传奇落幕。同一天，罗永浩解散聊天宝团队。

王石曾这么说褚时健，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准，不是看这个人站在顶峰的时候，而是看这个人从顶峰跌落谷底之后的反弹力。如果说红塔山是褚时健的高峰，那么哀牢山就是他由高峰跌到低谷的反弹力。

网红吴晓波也是褚时健的拥趸，他曾以 " 他们心里都有一座哀牢山 " 为题作文致敬前辈。

不晓得王欣知否哀牢山的象征意味，反正他已经在爬山的路上。

而黄光裕走出狱门，已进入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