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明星都演话剧「没有商业利益明星为什么还愿意来演话剧」

话剧在中国还是个很小的市场,影响力有限,也绝不可能赚大钱。普通的话剧演员,一天的排练费只有一百块钱,明星也不过几百元。正式演出的劳务费也不高,跟影视剧的片酬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不少明星干脆大手一挥,直接把劳务费送给剧组小伙伴买零食了。

但是,反过来,明星要接演一部话剧,要付出的成本就非常高了。

王可然对演员排练的时间要求、投入度要求都很高:要排练三个月到半年,集中排练的时间至少一个月。没有足够的时间保证,创作不出好东西来,这是硬道理。

央华和演员签约,首签绝大多数是三年,同时演员在三年内要保证参加三十场以上的演出,演出过程中还要一如既往地保有最初的激情,这对明星来说,困境又多了好几重。

时间就是金钱。在当红明星势头正旺的时候,要拿出三个月的时间来排练,至少还要持续一年做巡演,会损失多少广告代言、影视、综艺等收入,自不必说。

曾有明星表示,只能拿出一星期甚至一天的排练时间,多一分钟都不给,如果非要占用一个月,那么得允许他去其他剧组轧戏;还有的明星提出只参演为其定制的作品,且只参加一线城市的演出,不去二三线城市的巡演。

对于这样的明星,不管腕儿多大,王可然都会委婉拒绝:“演员是为戏、为观众服务的,任何演员都不能高于戏剧。”

演话剧不挣钱,还得搭上高额的时间成本和机会成本。除了极少数像《如梦之梦》这样的顶级项目,绝大多数话剧的影响力,远比不上大IP 改编的影视剧,很难给演员爬上演艺圈食物链顶端的机会。何况话剧舞台的要求还特别高,对演员的综合业务能力、身心素质都是严峻的考验。王可然还遇到过形形色色的情况:有的明星抱着对话剧的好奇签了合同,却在遇到诱人的影视剧项目后,直接毁约;有的明星把“争番位”的风气带进剧组,抢角色、抢海报上的核心位置,希望自己的风头盖过所有人;还有的明星没料到演话剧这么难,对台词、表演的要求这么高,准备不充分,又吃不了苦,在台上掉链子……

总之,请明星来演话剧,一直是一个艰难的挑战。但是,仍然有一些演员能好好演话剧。蒋雯丽就跟央华合作过好几部戏,每次密集排练的时间都不少于一个月,有时候她还主动加时间。排戏期间,她也基本不安排其他工作,全身心投入在舞台上。

那么,这些明星为的是什么?话剧舞台到底给了他们什么?是什么在持续地吸引他们?

“总有一些有追求、有志向的明星,但比例非常低。可能一万个明星里面只有五个会愿意演话剧,所以我们要充分褒奖那些愿意演话剧的明星,他们真的有理想,对表演生涯有使命感。”王可然说。

但是,光有理想还不够。找明星来演话剧,除了看演技、看缘分之外,至少还有三个难点:第一,怎么从一万个明星里找出那五个真正有理想、愿意在舞台上倾注激情的明星?第二,怎么留住他们,让他们不灰心不退缩,不毁约不半途而废,忘我地把戏演好?第三,如何维护明星对戏剧的热情,让他们感受到舞台独一无二的魅力,以后还想回来演话剧?

首先当然要广撒网,四处发掘、面谈。

2012 年筹备《如梦之梦》之初,王可然大概用了七个月来选角,每天大量地见演员、谈合约,忙到昏天黑地。观众在台前看到的只是一个演员,但在这一个演员背后,剧组有可能看过几十个备选。为了寻找顾香兰这一角色的合适人选,王可然谈过二三十个演员,都不合适,直到后来许晴出现,人选才尘埃落定。

其次,光撒网是不够的,选中合适的明星之后,还需要打动他们,留住他们。而真正能留住明星的,是用戏剧点燃他们的热情,让他们找到另一种生命价值。

对于一个演员来说,什么是好的机会?一夜爆红,拿最高的片酬,拍最贵的广告,盘踞头版头条和热搜,登上所有一线时尚杂志的封面——不可否认,这些都是好机会。

但是,在名与利之外,还有一种好机会,就是感受到和观众的共同呼吸,并且无限享受这种呼吸——一个真正的演员,如果热爱他的专业,他一定会渴望这种机会。

怎么来描述这种机会呢?

随着技术的发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影视剧正在逐渐降低对表演的依赖,而戏剧的核心永远是通过文本、表演来构建舞台与观众的关系。可以说,戏剧永远不会背叛表演。

在舞台上,演员没有蒙太奇,没有替身,没有特效,有时甚至没有麦克风,只能用自己的肢体、语言和情感来打动观众。舞台是独一无二的,即使同一部戏,同一组演员,在同样的环境下表演,他们每一次呈现出来的状态、投射给不同观众的体验,都会有波动和区别。

有这样一种观点:剧场之所以叫“场”,是因为它拥有一种类似于力场、磁场的“场”。如果你不“在场”,便永远无法体验到戏剧真正的奥秘;而一旦“在场”,台上的演员与台下的观众,能越来越深地体会到听觉、视觉、心跳、呼吸、情绪的同频和共振,一步步走向巅峰体验。

有一位戏剧工作者在网上撰写过这样一段动人的文字:“如果你曾经演过戏剧,你永远也不会忘记登上舞台、面对观众的感受,你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能改变整个空间里的‘场’,你不再是你自己,而是世间万物,所有的眼神从黑暗中向你只投射一个信息——打开我,进入我。”

“对演员来说,遇到好的作品,满足自己的爱好,同时又能够有那么多的观众和他产生共鸣,这是极度幸福的体验。往深处讲,这就是一个人对自己活着的价值的一种选择。”王可然说。

对戏剧制作人来说,如果能满足明星“找到另一种生命价值”的需求,帮助他们建立和观众之间的通道,让他们从中感受深层的乐趣,那么,明星就有可能不考虑钱、不考虑名,一起来打磨话剧。

影视明星刘恺威参演了《雷雨》《雷雨· 后》,王可然感谢他拿出将近一年的时间来参与这部连台戏,结果刘恺威说,演员如果去进修表演,还要交学费,而在《雷雨》《雷雨· 后》剧组排练、演出四个月之后,他感觉自己学习了、提升了,这很难得——好的戏剧能真正帮助演员提升能力,给演员学习、深度体验表演艺术的机会。

许晴就更不用说了。九年来,她饰演的顾香兰,一直站在美的巅峰,风华绝代,无人超越。媒体用“史诗”“风暴眼”来评价她的演出。有人说,如果你没看过《如梦之梦》,你就不能说自己真正了解许晴的演技,也不能说自己真正懂顶级演员的水准。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因为顾香兰而彻底迷上她。

《如梦之梦》和顾香兰给了许晴什么?这些年,她在不同的场合,说过相似的话:她是追求极致的人,而《如梦之梦》又极致得令人叹为观止,它是最好的,所以她也停留在这里;它引导她爆发出了此前自己不知道的可能性,也让她重新归零,影响到了她之后的工作态度。

许晴曾坦言,之前她演戏,轻轻松松就能做得很好,所以并不那么用功,而《如梦之梦》唤醒了她的“警觉心”,让她在看待作品时会情不自禁地想:观众看了会不会被打动?功课还能不能做得更足一点?是不是能对角色进行一些更具深度的考量?原来,她在角色里只会注入七分,而现在是九点九分。

演完顾香兰,她去演了电影《邪不压正》。导演姜文告诉她,《如梦之梦》给她的这份礼物,在她身上的表现是那么强烈。

央华为什么一直能吸引明星来演戏?王可然的总结是:“这是因为我们一直在遵从戏剧的规律来发展作品,我们能拿出比挣钱、出名更大更多的东西来说服明星。”

遇见许晴,王可然凭着本能觉得,她就是顾香兰,她就是这个角色和当下观众关系的最佳选择。

“从《如梦之梦》巡演第三年开始,有时候想起来,我会一身冷汗,幸亏是找到了她。我很感恩老天,在寻找这个角色的时候遇到了许晴,这是上天给我的最重要的神谕。”

然而,这场“神谕”般的合作,起初并不顺利。一开始,许晴反复拒绝王可然。第一,她觉得自己跟顾香兰离得太远,她过往所有的角色都很干净、完美,而顾香兰毕竟是妓女;第二,她认为自己没有演戏剧的潜能。她曾对记者说:“一个演员一定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对工作我都是从容面对,我不想去够着任何东西,所以我生活得特别自在。不自信在舞台上是藏不了的,但凡有点空,那构不成一个完美的戏剧。”

还有一个原因,外人根本猜不到——许晴觉得自己的发声位置很靠前,不像专业院团的女演员那样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她觉得自己在舞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帮助演员建立信心,一个非常重要的起点就是给演员提供不同的视角,纠正他们对话剧的一些偏见甚至是误解,构建一种全新的、正确的戏剧观。

王可然告诉许晴,从第一次选话剧演员开始,他就坚信,自然的声音是最美的,所谓的“发声训练”没那么重要。

他拿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做证:以前去参观美国、英国、法国这些戏剧、影视大国的电影学院、戏剧学院,没有一个学校会带他去看台词训练这门课,他们可能都没有这门课。中国有,那是中国的特殊情况。“这可能是有问题的,舞台要展现的是大千世界的人性和人生,为什么要搞出一个统一的发声标准?”

很多人有一个执念:真正的话剧演员,必须要做到不戴麦,还能把声音传到剧场的最后一排,否则,就是业务不过关。王可然告诉许晴,这也不对,话剧演员当然可以戴麦,技术的进步就是为了把各种艺术的本体变得更加美好,而不是削弱本体的进步。

“在央华的舞台上,我永远不会让戏剧学院的演员、学生超过百分之五十,为什么?因为我要的是满场的人物,而不是满场的‘一刀切’。在舞台上,生动的人物才是最美的,我就怕戏剧学院训练的东西,把整个舞台都带成了一个模式。”

慢慢地,许晴发现,自己和舞台的关系正在发生变化,她曾自述:“在一次次的舞台排练中,在一遍遍的人物分析里,在一圈圈的踱步绕场中,在我把自己从许晴变成顾香兰的过程中,我在酝酿我的‘场’。我心里的声音慢慢清晰而洪亮起来。”

走进顾香兰这个角色,当然需要过程。起初她也觉得别扭,总觉得一些细节的拿捏不到位,不能让自己信服,而赖声川、王可然都很尊重和保护演员,不会强硬地要求她改变,只是耐心地给她启发,让她找感觉。

突然有一天,她感觉自己找到了人物的“钥匙”,一下子打开了无限的表演空间。她反复琢磨顾香兰这个人物,探索每一个细节的可能性,每一场排练,她都会有意识地做细微、即兴的调整。

当顾香兰和伯爵在巴黎貌合神离、渐行渐远,她会在表情、音色、肢体动作上,表达出强烈的反叛性,展现出对精神自由的渴望。当伯爵冲到蒙帕那斯的咖啡馆,发现她在和一群穷艺术家聚会,辱骂她“你就是个妓女”时,顾香兰竟像个男人一样冷峻,只大喊了两个字:“喝酒!”

在舞台上,许晴展示的远不只是美和性感,这些层次丰富、充满力量的表演,把真实的许晴和顾香兰鲜活的生命越拉越近,那份近也越来越让她感到美妙。

直到第九年,早已对角色驾轻就熟的她,还是很用心、不惜力,哪怕在最基础的排练中,也会精准地完成每一个细节,精益求精地雕琢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认真询问王可然的意见,不错过一丁点微小的进步。

当一个演员开始如此享受舞台,她自然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把角色演好。

早年间,许晴曾对媒体做过这样一段自我剖白:“顾香兰跟我已经长在一起了,她也住在我的心里了,分不清到底是她影响我,还是我影响她。我甚至认为我就是顾香兰的心跳,我跳她活。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了她,我完全融入她了。”

新京报社编委、戏剧制作人金秋看过央华几乎所有的戏。在他看来,进过央华剧组的演员,从演技到审美层次,基本都上了一个台阶,“戏剧舞台的锻炼,确实是能让一个演员提升的,特别是像《如梦之梦》这样一部戏,八个小时沉浸在那样一个梦境里,这种体验和磨炼,都是非常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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